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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淺草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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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淺草橋站

距離郵件烏龍已經過去一周了,我當晚直接和夜蛾請假,逃回青森老家,提前接手了年底才要做的結界維護。

十二月的恐山,寒風凜冽,空氣仿佛被冰凍了一般,山間常年彌漫著火山口特有的硫磺味,也正是由於火山氣體,周圍寸草不生,一片荒蕪,鮮少見到動物。

我快步走在石板路上,路的兩邊稀碎石塊在陽光下顯得蒼白。旁邊低矮的房屋就是合掌道場,還是這副陳舊的樣子。

道場門口,一個陌生的巫女低頭註視著門柱旁邊靜止不動的風車。

“你回早了。”她猛地擡頭,像是還不習慣使用眼睛,眼球延遲了一會才從看向地面的角度轉向了來者的眼睛。

“因為一些意外。“我不願和這些巫女過多解釋。

突然,一陣狂風卷過,周圍原本靜止的風車瘋狂旋轉,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道場門內一片昏暗。

因為是白天,屋內並未開燈,只有從窗戶透入的微弱陽光勉強照亮了屋內的陳設,屋內陰影處有個老人直直地站著。

據說她是這代唯一傳承了祭靈術的巫女,只要有過世的人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就可以通過術式讓死去的人依附在她身上。

也正憑借這一點,合掌道場每年都有源源不斷地顧客光臨,或愛或怨,大多都是想要與逝去之人溝通,也有少數咒術界的生意。

但實際上,傳承祭靈術的巫女一脈早已埋沒,鳩占鵲巢的是掌握降靈的尾神老太婆,這一點,作為容器的我再清楚不過了。

“今年去宮城縣,更替學校和醫院的鎮物。”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承載著千鈞之重,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束縛之下的約定必須要履行,誰也不想承受打破束縛的未知懲罰。

“是。”我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在門口接過裝有鎮物箱,這次的木箱很特殊,密密麻麻貼滿黃色的符紙,每一張符紙都畫著詭異的圖案。

世人普遍相信鎮物能夠驅邪避兇、保佑平安,然而在某些情況下,比如現在,我手上的鎮物本身可能就是極度兇邪之物,才需要這些符紙來層層束縛、封印其力量。

於是,在黃昏向晚的時刻,我在杉澤第三高中的鎮物百葉箱中換下了2005年最後一個木盒。

祝禱詞的每一個音在空氣中泛起咒力漣漪,無形的力量清除了舊的氣場。

隨後,我慎重地在箱內貼上新的符咒,它們將構建起新的結界,咒成。

“辭舊迎新。”我在心中默念,今年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了。

開車回東京的路上,我還是覺得沒有真實感,今年合掌道場的工作尤為輕松,竟只需要為宮崎縣的幾處醫院和學校更替鎮物,沒有任何容器的工作。

想起那位陌生巫女的話,是因為我來早了嗎……

在等漫長的紅綠燈間隙,我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才發現下午有一條未讀信息,這條信息的內容讓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信息來自五條悟:“晚上七點半淺草橋‘小鳥箱’速來。”

我瞥了一眼手機上方的時間,松了一口氣,啊,太好了,現在已經八點了。

這時,手機震動起來,一通來自五條的電話正好撥進來。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手一抖就接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居酒屋的喧鬧聲、幹杯的碰撞聲此起彼伏。

“是葵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夏油,“我們在淺草橋這邊給悟慶生,硝子突然有急診,我先送硝子回去。你方便過來一趟嗎?我不放心讓悟一個人待在這裏。”

“啊,好的,我正好開了車。”夏油很少拜托別人,他這麽一說,我實在難以拒絕。

“具體地址我回頭發給你。”夏油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我又接了個麻煩。

下車後,沿著地鐵站附近的後街,街道兩側都低矮地懸掛著紅燈籠,狹窄的街道更顯擁擠。我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停在這家私人經營的老式酒吧前。

酒吧門口設有烤串碳爐,不斷升騰起熱氣。我上前拉開單薄的玄關門,U型的吧臺座無虛席,下班族、家庭聚餐的客人都一團一團地坐著。

在這個喧囂的小世界裏,一個人的身影卻顯得如此突兀,他獨自站著,與周圍團坐的人群格格不入。

“你是來接硝子的朋友吧。”一位滿頭銀發的太太從吧臺後探出頭,笑容滿面地招呼我。

不等我回應她的熱情問候,五條單手抓著啤酒瓶假裝麥克風,另一只手指向我,高聲宣布:“歡迎我們的新病友——遠山葵!”

面對周圍突如其來的掌聲,我只能尷尬地報以微笑,然後迅速走向五條。我扯過他的胳膊,想要把他帶走。

然而他巋然不動,完全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直直地杵著。“你的病歷呢?拿出來給醫生檢查一下哦。”

我掃了一眼桌上散落的酒瓶和杯子:這家夥不就是完全喝醉了嗎。

他的臉上泛著微紅,這使得他的皮膚看起來更加白皙。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打量這雙眼睛,可能是困了,他的眼睛水水的。

我有些猶豫地伸出手,踮起腳將墨鏡重新戴回他的臉上。

我順著他的胡言亂語,半開玩笑地說:“這就是我的病歷。”周圍的酒客們醉醺醺地哄笑起來。

墨鏡隔絕了視線接觸,也讓我松了口氣。我低下頭,給夏油報平安,告訴他我已經接到了五條。然而,就在我低頭發消息的時候,五條突然靠近了我,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喃喃自語道:“看不清耶。”

我不得不後仰身體,盡量保持距離,心知此刻不宜久留,立馬上前攙扶住五條。他倒是毫不客氣,直接將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了過來。

我腿一軟,差點直接坐下來。心中暗叫不妙,趕緊借助他身體的遮掩,用咒力畫符借力。沒想到看起來單薄得像紙一樣的五條這麽重,如果為他稱骨算命,少不得是紫薇照命。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一本正經地發問:“你知道你是什麽病嗎?”

“不知道。”我隨口敷衍著,單手艱難拉開玄關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他低頭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是多重影分身。” 然後得意洋洋地搖搖頭,仿佛揭曉了一個了不起的秘密。

“不過,你看起來好像有點弱啊。”他上下打量著我。

火口忍者看多了吧,我翻了個白眼,心想:要不是你喝醉了,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不過,看他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我又不忍真的生氣。

“是啊,我是新來的,還請五條大人多多指教。”

他聽了我的話,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放心,有我在,你不會出事的。”

我和他逆著人群步履蹣跚地向前走,雖然相比來時人流量少了些,但偶爾也難免會和迎面而來的人發生碰撞。

又一次與路人擦肩而過時,我發現自己身上覆蓋了一層咒力,就像是一層保護膜將我與外界隔絕開來。

可惜擋不住風,好在搭在身上的人就像大號發熱貼,我緊緊地靠著他,試圖汲取一些溫暖。

在停車場裏,我終於把五條安置到了車的後座上,頓時感覺如釋重負,隨口閑聊:“為什麽不在外面留宿呢?是因為高專有門禁要求嗎?”

他雙手雙腿撐開,癱在後座,漫不經心地說:“沒有門禁這回事啦,只是傑說我喝醉了,狀態不穩定,在外面睡覺可能會被詛咒師襲擊。”

我抓了抓方向盤,眉頭微皺:“啊?”

他繼續說道:“畢竟我可是很珍貴的‘六眼’哦”

“你有六個眼?”我驚愕地問道,人外竟在我身邊。

他似乎對我的問題感到有些意外:“餵餵,你真的在學習咒術嗎?連‘六眼’都不知道?”

“我是學習咒術師的知識,又不是學習你!”我有些不服氣地回答道。

他輕笑了一聲。

“好吧好吧,差不多啦。不過‘六眼’這個東西嘛。“他突然停了下來。

車內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沈默之中,直到我們快要抵達目的地時,才被打破。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加錯人,導致錯聊幾十頁的烏龍事件,試探性地問:“冒昧問一下,前輩是特殊性別嗎?”

五條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延遲反應了幾秒,他楞了一下,才開口:“對哦,我是Omega。”

我心中暗自感嘆,這種人也能是Omega...

然而,他對此並不在意,反而興致勃勃地分享起他在易感期故意不打抑制劑的經歷。他手舞足蹈地描述著最後如何熏得硝子和夏油不得不打兩針抑制劑的趣事。

我將車穩穩地停在高專的門口,聽著他說到自己最後成功逃脫夜蛾鐵拳,卻並沒有跟著他一起笑出來,相反更多是擔憂。

“如果有詛咒師故意釋放信息素,誘發結合熱不是很危險嗎?”

他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那個人下一秒就會死啦,我很強的哦。”

後視鏡裏,他墨鏡掛在鼻尖,搖搖欲墜,但他眼神淩厲,完全看不出醉意。我楞了一下,慌張地移開視線:“到了。”

然而,五條卻耍起賴來,嚷嚷著頭暈,找不到他的拐杖。

“別鬧了,五條悟。”我無奈地從駕駛室下來,看到夏油已經在路邊等著了。

夏油揪出賴在後座的五條,微笑著說:“辛苦了,葵。”

隨後他們歪歪扭扭地走遠,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遠處的驚呼。

我在原地目送他們消失在拐角處。

冬夜的風呼嘯著,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開始懷念剛才和五條擠在一起時的溫暖。

我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拋諸腦後。我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發動了汽車,隨著引擎的轟鳴聲響起,車內的溫度逐漸升高,將冬夜的寒冷隔絕在了車外。

或許今晚應該早點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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